溜回祖母的房间去，认错挨骂都行，我看着都想笑，大楚人人都知道的大英雄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的。

祖母是在祖父钓鱼的时候，一睡不醒的，祖父是第一个发现的人。

我听到消息下朝赶回家的时候，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，除了远嫁出去的姑姑还没来得及收到消息回来，其他人都来齐了。

我跪在那，第一次看到祖父哭。

他就像个无助的孩子，将祖母抱在怀里，不停让祖母带他走，我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祖母早上吩咐我买的杏仁果脯，此刻却烫手得很。

“世宜，你等等我，你别丢下我。”

“你别跟我开玩笑好不好，说好的今晚你下棋赢了，我就带你去看斗鸡的。”

“那斗鸡可好看了，你一定没玩过的。”

“你醒醒，你……你别生我气，我，我马上下来陪你。”他说到最后，已经泣不成声。

祖父的世界垮了。

那么精神矍铄的一个老人家，没几天就垮了，他尽心尽力操办了祖母的丧事后，趁着夜深人静躺在祖母的棺木里，闭上了眼睛，生同衾死同穴，这是他给祖母的承诺。

下葬的那天，满院子的青梅花竟然都落尽了，就像是知道了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一样。

我折了一支刚开了花骨朵的青梅枝放在他们的坟头，他们死前最爱青梅，死后也当有青梅为伴。

墓室正朝盛京方向，他们长眠于此，与大楚山河同享。

后来我也来看过他们，那时候已经长出了一片青梅林，落英遍地，我仿佛都能看到有少女在林间嬉闹，笑问树下少年是谁。

我听得很清楚，他说，“我是谢家阿容。”

我看着他背着那少女，笑嘻嘻得在林间打转，我也仿佛看到了他手持长刀，护佑妻儿，家国子民不被外敌侵扰，最后的最后，他们儿孙满堂，携手长眠于地下。

这是祖父跟我说的最好听的一个故事。

正文（完）